艾厲森夢遊仙境

 

 


　　1992年阿布哈茲戰爭，橘子豐收的季節，小村莊裡的愛沙尼亞人為恐遭受戰火波及，幾乎人去樓空。
　　某天兩軍交火，老爺爺伊沃搶救了生還的兩名士兵，一名是來自車臣的僱傭兵阿赫麥德、一名是喬治亞士兵尼卡，兩名水火不容的傷兵住在同個屋簷下，互相想幹掉對方卻又因感念恩人而忍住殺意，故事就在這樣弔詭的對峙氣氛中展開。

　　《橘子收成時》是一部徹頭徹尾宣揚和平與人道主義的電影，描述在戰爭背景下的小老百姓，身處在急遽變化的命運洪流中，他們雖然無力改變局勢，卻仍可以選擇自己認為正確的生活方式。
　　殘酷無情的戰火、立場針鋒相對的敵人、留戀家園的居民，簡單的劇情中描繪出最純樸善良的人性，帶點悲傷的淒涼卻又非常感動。


【故事背景】

　　故事背景發生在1992年的阿布哈茲，阿布哈茲位於黑海和大高加索山之間，它趁著蘇聯解體時宣告獨立，但卻引來鄰國喬治亞的侵略，導致1992-1993年阿布哈茲戰爭。
　　至於為什麼要侵略，簡單查了一下，似乎有點類似中國大陸與台灣的處境，簡單來說就是阿布哈茲以前的歷史紀錄中曾歸在喬治亞的國土，再後來則都歸納到蘇聯的體系中。等到蘇聯解體，阿布哈茲宣告獨立，喬治亞就不爽啦～你明明就是我的領地，憑什麼獨立？所以想用武力征服，但卻因為俄羅斯、北高加索支持阿布哈茲下蒙受潰敗，也就造成阿布哈茲實質上擁有獨立的主權（但名義上還是不被國際大部分的國家承認）。

　　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導演扎扎烏魯沙哲（Zaza Urushadze）是喬治亞人，由於喬治亞與阿布哈茲至今仍不往來，《橘子收成時》只能在喬治亞的古利亞州橘園借景拍攝。

　　故事以老木匠伊沃、橘園果農馬可斯的家園視角敘事，見微知著揭露出兩國交戰的背景與爭執，卻不評斷任何一方的對錯，因為他要推翻的不是國家間的是非糾葛，而是整場荒謬無意義的戰爭。對於遠離利益中心的小人物，只渴望安居樂業的老百姓，他們盼念的不是哪一個國家打勝仗，而是盡速回歸和平安穩的美好生活。


【迅速轉換的悲喜劇情】

　　雖然故事主軸很簡單，整體節奏也沉穩緩慢，但氣氛轉換的非常迅速和突然，悲喜交加的複雜和衝突場面屢屢讓人吃驚。
　　就是在一切事態都逐漸向好的一面發展時，忽然間就有個槍砲聲或意外摧毀這份難得的祥和，除了藉此控制達到出乎意料的轉折以外，也彰顯了戰爭有多麼無情、命運摧毀的力量有多麼強大。

　　場景一：
　　夜晚的戶外烤肉活動，尼卡與阿赫麥德同桌用餐，那個揚言等喬治亞士兵步出屋外就要殺了他的高加索雇傭兵，此刻也對殺人意興闌珊，雖然一開始有口語上的爭執，但在老木匠伊沃的威嚴嚇阻下兩人選擇繼續維持和平，接著就在這個走向溫馨的氣氛中，轟隆隆的砲聲瞬間響起，炸毀了果農馬可斯的家。

　　場景二：
　　兩位敵國的士兵第一次探問起對方死去同伴的事情，對自己所造成的生命損傷感到遺憾與抱歉，每個人對彼此的了解更多，隔閡就會愈少。當阿赫麥德與馬可斯在屋外砍柴時，伊沃和尼卡聊起天，原來尼卡在戰爭發生前是一名演員，伊沃還說等戰爭結束後要去看尼卡表演，阿赫麥德也會一起坐在台下。接著這麼溫馨感動又充滿希望的夢想也迅速幻滅，一場不速之客的意外開啟了世事無常、荒謬又惆悵的最高潮。

　　這不是一部英雄人物靠著理想主義而戰勝邪惡、命運的電影，而是關於身處在命運的洪流下無力抵抗的小人物，當老百姓們知足惜福的擁有最簡單的快樂時，戰火可以在一瞬間就摧毀這一切。
　　然而這麼脆弱的生命與和平，卻又能夠在觀眾心中結出充滿希望的燦爛果實，讓感動迴盪再三，這就是電影最引人入勝的地方。


【柵欄與人權】

　　在那個戶外烤肉的夜晚裡，伊沃厭倦了阿赫麥德動不動就威嚇要殺死喬治亞人，厲聲的教訓擲地有聲。

　　「一直說要殺你、要殺你，誰給你權力那麼做的？」
　　「戰爭。」

　　對啊，殺人從來不是一件在正常社會中被允許的事情，唯有在戰亂中，這項視人命如草芥的行為忽然變得十分合理。


　　而我想到電影中不斷重複出現的柵欄畫面，老木匠關上了一道沒有鎖的矮柵欄，根本沒有任何防護作用的柵欄，伊沃卻在不同的場景中不厭其煩的關起，這個鏡頭到底有什麼象徵意義？

　　（以下是個人猜測解讀）

　　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柵欄，就好像一道沒有上鎖的門，你知道你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打開（侵略）了，卻還是選擇尊重那個範圍之內的主人，不經允許不會恣意進入，也不會搶奪偷取屋內財物，那是基於人與人之間的尊重、善良、和同理。

　　阿赫麥德不進入尼卡所在的沒上鎖的房間，是因為對伊沃的承諾。
　　當他因為身為戰場上士兵的身分而遺忘尊重彼此人權的事情時，伊沃透過規定要求他遵守，讓他重新學習看待生命個體的角度。

　　不管是喬治尼亞人、高加索人、車臣人、或者愛沙尼亞人，不管是基督教、還是伊斯蘭教，有何不同嗎？
　　這份生命價值和一個人出生就該享有的權力，都是一樣的。

　　伊沃這個善良的人性在戰爭之中有多麼難得，懂得這份真諦的人都擁有最平凡、也最高貴的美麗靈魂。